短視頻中，老人背著石榴向路過的車主兜售，卻被對方一把打落手中的石榴…… 直播中，兩名年輕男女在破敗的土房子里，喊著助農口號，向網友介紹來自“大涼山的蜂蜜……” 這些催人淚下的視頻和直播，賺走了網友們的眼淚，也賺走了金錢。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，部分網紅從走進大涼山村落的那一刻起，就全是依靠劇本和擺拍來博取同情，有了流量后就帶貨牟利，且他們銷售的絕大部分產品，并不是產自大涼山。 9月20日，四川省涼山州通報了系列“網紅經濟”亂象案件，以“涼山曲布”“趙靈兒”“涼山孟陽”為主要代表的網紅團隊，打著“助農”“優質原生態”等旗號，低價從外地購入農副產品進行網絡直播帶貨，涉案金額超兩千萬元，形成灰色產業鏈。目前，該系列案件共計抓獲犯罪嫌疑人54名（其中涉案網紅主播11人），已批準逮捕18人。 “涼山曲布”和“趙靈兒” （圖源：媒體報道） 網紅背后是劇本擺拍 據9月20日涼山州舉行新聞發布會消息，該系列案件以“涼山曲布”“趙靈兒”“涼山孟陽”等網紅為主要代表團隊。其中，“涼山曲布”和“趙靈兒”都是某短視頻平臺粉絲數超百萬的網紅。 “涼山曲布”和“趙靈兒” 所屬公司 （圖源：天眼查截圖） “涼山曲布”“趙靈兒”的火爆始于一條短視頻：“趙靈兒”在大涼山“偶遇”一位淳樸善良的彝族放羊男孩曲布，曲布“羞澀”地邀請其到家做客。 隨著這則短視頻的爆火，兩人的社交賬號粉絲也水漲船高，隨即，他們開始了帶貨直播。在網絡上，還涌現出不少類似的短視頻，除了主角不同外，基本劇情和臺詞都相差無幾，“我能去你家吃頓飯嗎？”甚至成了被重復使用的經典臺詞。 也有人質疑過他們是炒作。為此，“趙靈兒”在2022年8月25日還專門發布了一則視頻回應，“我和曲布是偶然的相遇，我只是想記錄鄉村生活，沒有團隊，沒有資本和大公司的包裝……”畫面的背景是山坡和田野，兩人席地而坐，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。 但在他們真實的背景畫面之遮掩下的，只有謊言。經昭覺縣公安局調查，“涼山曲布”“趙靈兒”都是成都小虞助農傳媒有限公司負責人張某物色并孵化的，兩人的“偶遇”到后來的創業，都是精心編排的劇本，他們直播中“涼山曲布”居住的破敗土房，其實是租來的無人居住房屋。他們售賣的“大涼山特色農產品”，也都是低價從外地購來魚目混珠的。 “趙靈兒”所用腳本 （圖源：媒體報道） 虛假苦情戲屢禁不止 在2023年5月，就有媒體記者曾下單標有“曲布靈兒專屬”等主播推薦的商品，快遞單標注的寄貨人信息是“曲布，西昌市”，而物流信息顯示該件由“四川省成都市蒲江縣公司”攬收。其余多位涼山網紅的貨品也大多類似，發貨地并不是涼山。 9月22日，記者在某電商平臺仍能檢索到標有“涼山曲布專屬”的涼山雷波縣臍橙，但發貨信息卻顯示是廣東廣州，記者咨詢該店客服，無人回應。 在短視頻平臺，“涼山曲布”“趙靈兒”的賬號均已被封禁，無法檢索出。僅能檢索出一些標注著類似名字的粉絲賬號，簡介大多寫著“分享單純、善良、樸實的曲布生活日?！钡葍热荩@些賬號所發布的視頻評論中，有網友痛斥被欺騙。 而在仍在正常更新的一些涼山博主評論區，網友們討論得最多的，是還能相信這些賬號所發布的內容嗎？ 虛假助農，賣慘營銷，在大涼山屢禁不止。早在2021年，涼山會理多部門就調查發現，一些賣慘短視頻中的畫面、聲音系拼湊制作，與事實不符，涉嫌發布虛假信息，并有一批賬號因“賣慘帶貨”被處理。當時，涼山多部門還聯合印發了《涼山州網絡市場“賣慘”營銷等虛假助農信息專項整治方案》。 極目新聞此前也曾報道，一位名為“云南波波”的博主，擺拍了不少“資助”涼山貧苦老人和孩子的視頻，以此增加粉絲，最終該博主被行政拘留15日。 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表示，博主讓村民配合表演“劇本”，以此博取網友同情和關注，這樣的行為有違公序良俗，而如果博主通過虛構事實，隱瞞真相，致使網友形成了錯誤認識，且基于此認識，通過平臺向其進行打賞，則該博主的行為涉嫌詐騙。如果累計數額達到詐騙罪的立案標準，可以追究其刑事責任。 9月11日，抖音集團發布了《2023年第二季度安全治理透明度報告》。數據顯示，第二季度，抖音針對一些擺拍、賣慘、夸張凸顯社會與家庭矛盾等不實信息，或借助發布“助農”“助老”“助殘”“助困”等謀求商業變現的內容，進行了嚴格治理，累計處置偽公益賬號9000個。 業內人士：虛假人設傷害面廣 9月20日涼山州新聞發布會消息稱，“系列網紅直播帶貨案”中，已抓獲犯罪嫌疑人54人，其中網紅主播11人，搗毀MCN機構5個。 供職于某大型MCN機構的龍?。ɑ?，對近期涼山多名主播和不良MCN機構被查一事也有所關注。他認為，這些靠虛假信息博取同情并帶貨的MCN機構，給正規運營的MCN機構帶來了傷害。 他向極目新聞記者介紹，MCN機構可以理解為一種內容整合的中介機構，正規的MCN機構是要長遠經營的，也很注重自己的品牌和對簽約網絡達人的管理，而涼山此次被查的“不良MCN機構”更多是一種作坊式。 “他們可能從成立之初，就是為了割韭菜，一開始就是造假?！饼埪”硎?，這些“不良MCN機構”通過虛假包裝，虛擬大涼山的苦難，博取網友的同情，最終目的就是收割流量帶貨。 龍隆介紹，這類“不良MCN機構”通常人員較少，成本也不高，可以看到不同主播用的劇本都是同一模板，“我可以去你家吃飯嗎？”都快成為各個主播的口頭禪了。 “一個謊言需要無數的謊言去圓，他們會利用大家的同情來掩飾謊言，但這樣的謊言總會被戳破?！饼埪≌f，靠謊言收割流量，也必然被流量反噬，而正規的MCN機構從前期發掘，到內容風險把控以及社會效益的評估，都有一套完整的流程，而且都有相關部門進行監管。 龍隆表示，正規MCN機構的盈利主要來自電商直播、網絡打賞和廣告投放，由簽約的網絡達人、平臺和MCN機構三方分成，比例各有不同，而涼山被查的“不良MCN機構”就屬于是電商直播一類，“電商直播可以說是一種廣告，可以對產品進行介紹，但前提是基于真實的情況，夸大其詞或是欺騙消費者，到一定數額，那就會觸犯法律?！贝送?，“不良MCN機構”靠涼山欺騙網友的感情和金錢，傷害的不僅僅是消費者，對當地的農戶和正規MCN機構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，而且這樣的影響是長遠的，“甚至可能跟‘狼來了’一樣，讓大家不敢再輕易信任，無論怎么說，真善美的前提首先是真，真實才可能走得長遠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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